​沈佩贞《民国宝贝》

沈佩贞《民国宝贝》

民国一向有三大女流氓的说法，一是林桂生，18岁成为上海青楼行会老大，整合青帮，替丈夫黄金荣打理所有黑道生意，一手扶植起了小弟杜月笙；还有佘爱珍，14岁怀孕，持刀逼婚，再嫁日伪时的大流氓吴四宝，战后逃到日本，与胡兰成做了夫妻。

大姐头另有其人，名片赫然写着：“大总统门生沈佩贞”，旁边为“原籍黄陂，寄籍香山，现籍项城”，意思是，原来和黎元洪好过，同孙中山交情匪浅，现在跟袁世凯混，帮他当皇帝呢。好家伙，什么来头啊。

其实，在政治赛道上，沈佩贞拿不到正式比赛资格，即使上了场，也就是个摇旗呐喊的拉拉队长，所谓的民国政治宝贝。实际上，她主要是近代女权运动先驱，只是人生经历错综复杂，出生在19世纪70年代，原名慕贞，号义新。

出自浙江世族，因父亲在岭南做官，她自幼在广东长大，曾跟随叔父到日本和法国留学，思想新潮、作风泼辣，还加入了同盟会。期间，沈佩贞嫁到敬修堂杨氏，与杨晟为妾，生育3个子女，因闹纠纷而去北京告状，离婚后，拿4千大洋，净身出户。

说起来，大伯子杨枢曾任驻日公使，创办了京广两家同文馆，丈夫帮袁世凯做洋务，晚年出任中国红十字会副会长。杨家是回族，势力大、家规也大，沈佩贞烦这个，一心想闹革命，拿了钱，就去了北洋女师范学堂。

那里一堆民初女杰，除了大名鼎鼎刘清扬，还有汪芸、沈亦云等。她们与崇实女校联合组织了天津共和会，会长为白雅雨，机关设在生昌酒店楼上。武昌枪响后，他们或公开募捐，或秘密油印宣传品，大力鼓动革命。

沈佩贞跟随白大帅哥，往来于天津、北京、张家口、滦州等地，秘密策动武装起义，为躲避检查，她把炸药捆在身上，伪装身孕，有一次，把许多长枪则放在棺材里，假装出丧而巧妙过关。

白雅雨是学地理的，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地理学会，还有《地学杂志》，他披广氅、携短铳，一副大侠范儿，很受女生拥戴，旗下干将很多，包括李大钊。年底，他出任北方革命军参谋长，组织领导了滦州起义，不幸被出卖而死，年仅44岁。

天津这边也急眼了，将王钟声等领头的都给杀了，抓了一大批人，70多岁的老妈倾尽家产，救了沈佩贞出狱，强制地带她去了上海，没想到，闺女越发地折腾起来，与几员女将，参加了攻打浙江巡抚官邸战斗，弟弟则死南京战役中。后世或许记得一些成功者名字，其实，最勇敢无畏的多数都先死了。

沈佩贞从杭州回来，11月28日，在《申报》发表《创办女子尚武会绪言》，认为女性身为国民，当效梁红玉之举，担当保家卫国之责。次年1月12日，经沪军都督陈其美批准，开始招生。 26日召开成立大会，沈佩贞为首任会长。

两年后，为纪念清廷下诏逊位一周年，先农坛举行7天纪念会，台湾连横恰逢其会，记载说：“观者十数万，如荼如火，道为之塞。展览区悬挂着供人景仰的器物和图片，如吴樾之弹片，汪精卫之铁练，沈佩贞之戎服，使人叹此庄严之民国，固非一蹶可就也。"

沈佩贞为女子参政同盟会核心分子，在联合大会上，最先演说，认为宋教仁实为无耻小人，牺牲2亿女国民之权利，作为结党营私的交换条件，表示要继续革命，不惜以手枪炸弹对待之，还好，最后只是打了一顿耳光。

当时，万国女子参政同盟会来华访问，介绍了西方经验，沈佩贞认为欲得参政权，须先具三条件：教育完全；达女子之实业；不借男子之保护，啥意思呢，“未婚者， 十年不与男子结婚；已婚者，亦十年不与男子交言。”这话被刊登后，又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
女权同盟取缔后，沈佩贞搭上了副总统黎元洪，被宠妾危红绣拦住，用1万大洋，快刀斩乱麻。沈是离婚女子，认了江朝宗为义父，段芝贵为义叔，与杨度等洪宪六君子打成一团，一心为袁氏称帝忙活，这才有了前面的名片。

据说，袁世凯本人就拿到一张，不仅没说啥，还给了总统府顾问、绥远将军府高级参议等名头。那会儿，北京活跃着三派女子社交力量。一是高尚派，以吕碧城为首；二是参政派，以安静生为首；三是权贵派，以沈佩贞为首，包括刘四奶奶、王三太太等数十女流之辈，能量大得不得了。

江朝宗是京城治安老大，为沈佩贞设立了一个办事处，负责一些称帝联络工作。一天，沈佩贞在醒春居，邀了30多位腻友聚会，用闻臭脚三个字，来行酒令，需用成语连贯成文，行不成的，罚一大杯绍兴酒，并闻女人臭脚一次。

那天男客中，只有一人没被罚，第一个闻臭脚的是贝子载振，多数人都是故意的，借以一亲芳泽，享享艳福。古代文人常搞这些事，助助雅兴，但都是妓女，而非交际花。结果这事在《神州日报》，连登了3天，搞得臭名昭著。

其实，沈佩贞并不是什么破鞋，对名节看得很重，否则，也不会那么刚烈。所以立马火了，要求该报老板汪彭年登报澄清，赔礼道歉。汪本就反对称帝，另外也想参选议员，打打知名度，所以，变本加厉地继续揭露隐私。

那天，沈佩贞率领20多名女将，以及十几名官兵，一路杀进了南横街汪公馆。汪见状开溜，众议员郭同客居在此，就站出来理论，没说几句，被沈佩贞按住就揍，一众闺蜜也上前连拉带扯，路过的老刘想充当和事佬，也不好使。

事后各不相让，起诉于地方审判庭，开庭审理时，大小报纸的记者悉数到庭，证人转述那些污言秽语，法官连连摇头制止，旁听席却兴奋得大叫：“大胆地说，不犯法。”气得沈佩贞痛哭，说这些人看笑话，毫无天良。上海《时报》有诗曰:

最是顽皮汪寿臣，醒春嗅脚记来真。

何人敢打神州报？总统⻔生沈佩贞。

杯酒调停事不成，郭同起诉地方厅。

议场捣乱刘麻子，糊里胡涂作证人。

事闹大了，袁世凯颇为震怒地说:”都下女风，坏到如此。”下令严办。沈佩贞被判处监禁3个月，赔偿财物损失40元。等袁死后，沈佩贞的靠山也垮了，有文章借用《西厢记》形容她：

“坐又不安，立又不稳，登临又不快，闲行又困。整日价情思睡昏昏。”

1917年，沈佩贞南下投奔孙中山，与国会议员魏肇文魏三气味相投，在广州东亚旅馆，同居了几个月后遭遗弃，她苦求无果，告了对方赖婚。地方厅公开审理时，许多人站着凑趣看热闹。

沈佩贞一副知性打扮，出示了一副楹联作为求婚证据，对方律师却说：“肉体关系与婚姻绝然两事，况且这种关系有谁能为之证明呢？”沈当庭大骂，说完又放声大哭，在一片哄闹声中，宣布退庭。

说白了，女敢死队⻓遇到了两广总督的儿子，哪里会是对手，被限3日内出境，否则拘留法办。沈佩贞去了江西，组织妇女生计分会，此后，再无任何消息。这样一位奇女子，不应成为笑料，更不该被人忘怀，南社诗人胡寄尘对此写道:

当时万紫与千红，毕竟春华过眼空。

底事东皇归去后，孤花还不避狂风。